【炤云】星回（39）
“妾身只能送到这里，洺光族一直向南走就能到。”夜靥带着缙云穿过黑暗幽深的石洞，经过那些用着奇怪的工具挖矿石的龙渊族人。
缙云看着从洞外射进来的阳光，回头向夜靥道了谢，随后步出洞外。
只不过几天没有见过阳光，缙云却觉得眼睛刺痛。他花了一会儿功夫才适应了阳光，通过太阳的位置辨别出南方，随后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。
一路上缙云所见，和西陵有所不同。四周不再是茂密的深林，而是相对开阔和平坦，甚至他能闻到空气中不一样的咸腥味。树木比西陵矮了许多，但树上果实累累，比西陵方便多了。
一路上他没有碰到任何人，连獍妖也没有看见。缙云踩着长势良好的绿草，一路向南行去。
过不多时，他就看见了被一层金色光幕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巨大村落。村落外围用大概两个雄性高度的石头垒成围墙，静悄悄的，没有一点声响。
缙云心头一紧，难道这里已经……
他不敢再想，上前喊话：“我是缙云，来自西陵，不知能否让我进来？”
过了许久，才有人在石墙上探出头，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。
“你是西陵来的？”
“是。”
“那你自己进来吧，石头垒好了可没办法搬开。”那人话音未落，缙云双腿一弯，脚尖一点，便已经跃过了石墙。
那人年纪也不大，看着缙云一时有些语塞。
“我要见你们的族长，前面带路。”
“啊……好，好的。”
缙云见他愿意带路了，便也没有再说什么。
缙云最先看见的，是瘸着腿或少了一条胳膊的雄性，他们正死气沉沉地坐在一边，与年老的兽人一起等着死亡降临。一些年幼的孩子躲在帐篷后偷偷看着他，眼神中都带着惶恐。他们帐篷的支柱是用木棍做成的，上面搭上破烂的兽皮，便能大致称作帐篷。
缙云皱起眉头，但他并没有就此提出异议，而是继续跟着那年轻兽人向洺光族的中心走去。
走过一道用作分割的木栅栏，木栅栏内侧的情况就要好上许多。看得出里面住的都是部族中的勇士，他们四肢强健，孔武有力。还有些搂着雌性，站在一旁看着在自己面前撒欢的小崽子。
远处仍有木栅栏分隔，想来里面应该是族长或是巫的住所了。
缙云摇了摇头，这样的状况应对獍妖，以他的眼光来看将会非常困难。
领地的最中心果然是族长与巫的住所，他们的帐篷比外面的要大好几倍。所用的兽皮看起来也不是一般的野兽，而是将一些看起来便品质不凡的皮毛缝合在一起。光是为这两顶帐篷，就不知道杀死了多少野兽。
缙云皱紧眉头，走进了帐篷。
族长年纪不小，缙云一眼就看见了他花白的头发，以及他身上称得上是华贵的兽皮衣。只是奇怪的是，缙云并没有见到他的雌性。按照常理，他们应该共同住在这里才对。
“您是西陵来的？太好了，想来西陵不会对我们不管不顾的。”
“我是西陵来的。”
“请问……您是一个人？”
“暂时只有我一个，但后续的人手都在路上。”
“啊，那就好那就好。”洺光族的族长搓了搓手，似乎是对缙云这样一板一眼的回答觉得不太舒服。
“敢问族长您的名字？”
“止㪾。”
“在下缙云。”
“啊……靳曦你带他去帐篷里安顿吧。”
“是。”缙云这才知道那个年轻兽人叫靳曦。他没有多话，跟着靳曦走出了帐篷。缙云看着止㪾的态度，怕是根本没有听说过自己，进而以为西陵在糊弄此事，并对此感到不悦。
但靳曦对他的态度，他仍旧不能确定。
好在分配的住处还不错，并不是那种漏风漏雨的帐篷，看来止㪾目前还摸不清他的底细。
缙云对此并不着急，但他至少要了解洺光族目前的形式，于是他开口向靳曦搭话。
“请问你们现在面临怎样的困境？”
靳曦正在给他铺开兽皮，边动作边道，“前两天那些东西来了，咱们伤了不少人。刚才进来的时候你看见的那些，有一部分就是在前两天伤着的。”
“现在族中还剩下多少能够战斗的人？”
“大约两百。”
两百，也不少了。
“那你们的食物怎么解决？”
靳曦正在动作的手停了停，小声道，“我们一直在吃储存的果子，大家每日按量去巫那里取。”靳曦看了看周围，确认没人后才对缙云说，“但是我们已经很久都没吃饱过了。”
看来靳曦对自己并无偏见。
“现在你们最大的问题，就是食物。”
靳曦叹了口气，对他道：“我们大多数人想要的，不过是一顿吃得饱的。只不过族长他，害怕在外面碰到那东西，所以一直不敢派狩猎队出去。大人您是西陵来的，您能不能替我们说说，其实出去也不一定会碰上那东西，但如果再这样下去，我们都要饿死了。”
“好，我会说的。我再问你一个问题，獍……那东西，大概几天来一次？”
“不好说，有时候一天两次，又有时候四五天也不来一次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缙云点点头，靳曦铺好了兽皮，便出门去了，说是要给缙云领些果子来。
缙云刚放松下来，小腹便微微觉得有些抽痛。他忽略掉心底的异样，准备出去走走。
“缙云！缙云！”他还没踏出帐篷，就听见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唤他。
缙云向声音的源头望去，只看到了一片黑气。黑气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缩小，变作一只……长得不怎么好看的鸟类。
“鸤鸠？你怎么来了？阿炤已经知道了？”
“当然啊！不然怎么会让我屁颠屁颠地跑过来，哎真的累死我了。哎？我好像没见过你，你怎么认识我的？”缙云留着鸤鸠一人在那里长吁短叹，自己出了帐篷。他很久没有见过鸤鸠了，在这个世界里他都没有见过。他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和这样的……动物打交道，也不知巫炤怎么会召唤出这样和他性格不符的东西。
他转过身准备离开。
“缙云缙云，你别急着走啊，我跟你说，他马上就到了。说是还有十来天，所以让我先来看看你。”
“看看我？”
“哎呀他迟早要来的，你也跑不掉，也
就不用和我这么见外嘛。而且我听说这里有好多好吃的……”
“鸤鸠，你去城外看一圈，说不定哪里就有好吃的。”
“呱！”鸤鸠叫了一声，毫不留恋地飞走了。
缙云的帐篷在族长外围那一圈，他一走出帐篷，就有许多兽人对他投来目光。他不想太惹眼便没有带太岁，但想来他的身份还是被人知道了。他也没有理会那些人，自顾自地向最外围走去。
“那个扎小辫的，停一下。”
这称呼很熟悉，连声音都很熟悉。缙云转过头，果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影。他在此之前可从来不知道，戎冬在跟随姬轩辕之前，竟是这个部族中的。
“你是西陵来的？”
“是。”
“比划比划？我是戎冬。”戎冬走到缙云面前，他看起来比缙云熟识的样子还要年轻许多。他话音一落，身边围观的兽人们自觉地为他们俩空出了一块区域，还有些人离开去呼朋引伴的。
缙云点了点头：“缙云。”
戎冬将身上的兽皮随手一脱，缙云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，戎冬便在他面前变成了一头熊。这头熊的体型壮硕，哪怕已经是四脚着地，缙云还要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脑袋。
但没有巫炤的兽身大，缙云这么想。他看着附近有一堆尚未燃起的篝火，他走过去拿了一根木条，放在手里掂量片刻。
“怎么，不愿意露出你的兽身吗？”
缙云握住木条，口吻冷静：“我是雌性。”
众皆哗然。
“你、你是雌性？”连戎冬都吃了一惊，想赶忙换回人身。
“不必，就这么来。”缙云对戎冬的招式基本熟悉，虽说还不知道他变成兽身后会怎样，但大抵都是些刚猛的路子。
缙云握着木条摆开阵势，戎冬也不能再拒绝，向缙云低吼起来。
“不要因为我是雌性，就不使出全力。”缙云低低地说了声，这句话只有正和他对峙着的戎冬才听得见。
戎冬咆哮一声，便向他冲来。
缙云向旁边跃开，闪转腾挪之际没有让戎冬碰到他的衣角。熊的视力较弱，但力大无穷，若是缙云被他蹭到一下或许半条命都得搭进去。
一旁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，情绪也越来越高涨。
“打他呀！怎么连一个雌性都打不到！”
“少族长该不会是怜香惜玉，手下留情了吧！”四周传来哄笑声，戎冬本来存着不伤害雌性的念头，但被众人这么一嘲弄，心头火起，一掌便将地面拍得震了几震。
缙云仍旧不慌不忙，他确实在力量上处于弱势，自己用再多的力进行攻击，对戎冬来说也不过是不痛不痒。
只不过没想到他竟然是少族长。若是好好利用这点，或许洺光族的前景不至于那么糟糕。
缙云握着木条向他的头部挥砍，那里对任何生物都是致命的。
戎冬偏了偏头想要躲过，却惊骇地发现，那木条已经到了他眼前。速度之快，让他避无可避。
他生生挨了一击，不疼，但是丢脸。
接下来，周围围观的兽人们，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少族长被一名雌性追着打，而他们的少族长拼尽全力还是抓不到那名雌性的一片衣角。
他们从最初的嘲讽到最后的静默，这种转变并没有花太多时间。
他们都清楚，如果那名雌性手上拿着的不是木条而是武器的话，恐怕他们的少族长在挨上第一下时，已经一命呜呼了。
“我认输。”戎冬虽然全身都没有伤口，但被敲得头晕。他变回人身，勉力维持着自己少族长的体面，不多时便有一个娇美的雌性从人群中窜出来，扑进戎冬的怀里，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。
缙云扔开木条，拨开人群，继续向外围走去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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